復古文藝 Hong Kong Aesthetics
《復古文藝》為一本香港文藝季刊,由「尚義出版」製作,致力推廣文學、?
【移情別戀需要理由嗎?
讀《汪汪夢裡人》與《我愛黑眼珠》】
(含嚴重劇透,強烈建議有興趣觀看電影的讀者稍後再回來)
承諾與無條件的奉獻,往往被視為愛情的要素,但一項2017年發表於學術期刊《性行為檔案》(Archives of Sexual Behavior)的研究顯示,現代人一生平均會有八位浪漫伴侶。假如要賦予愛情崇高的地位,我們是否必須有充足的理由,才可以見異思遷?改編成電影的漫畫《汪汪夢裡人》和1967年的台灣短篇小說《我愛黑眼珠》,都以相似的情節,觸及了移情別戀的課題。
《汪汪夢裡人》的主角小狗在寂寞難耐下,購買了一部陪伴機械人。他們渡過了一段愉快時光,直到一天在沙灘遊玩後,機械人下水後因故障無法離開。小狗返家後徹夜難眠,翌日即重新帶上裝備回去,卻發現沙灘已經關閉。小狗只能無奈地隔着鐵絲網,等待大半年才可拯救機械人。在漫長的等待中,小狗有茶飯不思的時候,也有嘗試尋找和發展新關係的時候,但他還是如期回到沙灘。那時機械人已被拖到回收場,小狗尋回殘骸,帶着它走訪機械人商店,期間遇上了新的陪伴機械人。機械人在回收場也遇到拯救者,同樣與另一伴侶展開新生活。
結局前,機械人偶然從遠處看見拖着新機械人的小狗。念及他們各自已有新伴侶,機械人沒有上前相認,只播放了他們共同回憶中的樂曲。事實上,這應驗了機械人先前的惡夢——小狗在他癱瘓時已找到新伴侶。只是剛巧這時自己身邊也有浣熊,機械人才不至於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小狗移情別戀,是否對機械人有所虧欠?機械人選擇淡然放手,這個苦樂參半的結局,讓問題存而不論。
《我愛黑眼珠》是台灣現代主義的代表作品之一,受到存在主義文學的啟發,小說以荒誕的色彩,把移情別戀的課題推至極限地呈現:主角李龍第是一名無業漢,在等待強勢、漂亮的妻子晴子下班時,遇上一場大雨。雨水淹沒街道,路人紛紛爬上建築屋頂。這時李龍第拯救了一名虛弱的妓女,並把原本帶給妻子的雨衣和麵包送給她。晴子在隔着洪流的房頂目睹這一切,瘋狂指罵李龍第背叛了她,但李卻告訴妓女他不認識對面的瘋子,心裡還希望她早已死去。
李龍第原本對晴子十分忠誠,但小說在進入高潮前已暗示,李龍第在關係中處於弱勢,一直壓抑在妻子前的自卑感。災難發生時,他的陰暗面馬上表露無遺,從帶點強行地照料妓女,重拾失去已久的自尊。對妻子的愛慕,也能在轉眼間自願地傾注到另一人身上。令故事更荒誕的是,晴子在故事中段無法承受背叛,嘗試爬到李龍第那邊不果,被洪水沖去。最後小鎮雨過天晴,李龍第送走了妓女,又想起了他的妻子,於是他決定休養幾天後,出發尋找晴子。
晴子的名字語帶相關,可以理解作「晴天的妻子」。正如一些悲觀哲學所言,自由意志只屬假象,我們其實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與情感。或許愛情如是,它必須依賴一些外在的利好條件才能成立,這些條件隨時能滿足,又能突然消失。
《汪汪夢裡人》和《我愛黑眼珠》的情侶原本都情投意合,但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分離。兩個故事的敘事焦點,都放在傾向弱勢的一方。小狗和李龍第在關係中,都似乎是更依賴和需要對方的那位,因此他們的情感轉折,更牽動人疑惑移情別戀是否虧欠了對方。
《我愛黑眼珠》呈現了最墜落和醜惡的移情別戀,妻子在結局也可憐地生死未卜。小狗盡了力拯救機械人後,才選擇購買新的一部,機械人也幸運地找到新的歸宿。但對於愛情有所執著的人,這個看來美滿的結局,只是突顯了他們關係的不了了之,無常感更為沉重。
已故文學教授柯慶明在講授《我愛黑眼珠》的課堂上說:「文學所以重要,是因為文學可以走出理由的世界,而進入原因的探討。」為甚麼一個人會移情別戀?為何現在兩情相悅,轉眼就能反目成仇?兩個故事都沒有批評或維護主角的選擇,而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示他們的選擇。
【暗黑學院風的崛起與衰落
我們是因為窮極無聊才閱讀嗎?】
對香港的文藝工作者來說,2020年至2022年大概是值得懷念的數年。那時的香港人比任何時候都更支持本土品牌和藝術工作者,也相對較有閱讀的興致。這段短暫的文藝風潮剛好與西方暗黑學院風(Dark Academia)最為流行的時期重疊。
現在「暗黑學院風」常被理解為一種潮流穿搭,但它就跟「文藝青年」一樣,起初是更為立體的生活風格。暗黑學院原本是網上的小型地下社群,大概在2015年形成,愛好者多半是適齡就讀大專的年輕人,嚮往在近代(至少二戰前)就讀古典文學系的大學生活。他們在網上除了會一起討論文學經典,還會共同想像如何在現實生活中盡可能活出文學高材生的優雅生活方式,包括作息、飲食和穿搭等,漸漸形成暗黑學院的美學和社群。
社群成員或許是考不上大學、後悔沒有選人文學科的大學生,也有期待畢業的高中生,或是對現況感到失望的文科在讀生。啓發這場美學運動的,包括電影《死亡詩社》(Dead Poets Society)和小說《秘史》(The Secret History)等以傳統大學生活為題材的作品。暗黑學院是個頗具爭議的次文化,有些人認為它鼓勵年輕人閱讀,亦有人批評它浪漫化了一些學院裏的不良風氣,如廢寢忘餐地學習、過度飲用咖啡和濫用學術詞彙等。
這個聽起來門檻頗高的次文化在2020年忽然得到了主流觀眾的注意。促成暗黑學院崛起的因素包括當年的疫情,令很多人不得不轉投較為靜態、能在家中獨自參與的興趣和網絡社群。加上TikTok那年在美國的發展開始邁向高峰,那令人耳目一新的視覺美學吸引了很多TikTok用戶的模仿。普及之後,暗黑學院開始被大眾認知為一種時尚,近年更成為了室內設計的潮流。至於這個文化愛好古典文化的內涵,在不知不覺間已悄悄退潮。
隨着熱潮退卻,不少評論人都嘗試檢討這場突如其來的文藝風潮。有的認為它反映了現代高等教育的失敗,令文學院收生率每況愈下之際,仍有這樣的次文化崛起;亦有人批評暗黑學院社群崇拜的人物和作品都圍繞西方精英白直男的文化。但對於沒有踴躍參與這場潮流的香港來說,暗黑學院最值得借鏡的或許是它的興衰過程。封關期間形成了閱讀的風氣,是不是只因我們窮極無聊?
對於從事文藝推廣和社群建立的組織來說,他們應怎樣想像他們的成功?推廣本質上難以迎合主流的文化,就算能紅極一時,似乎只能要麼走向庸俗,要麼在兩年後黯然失色。在香港,成功的文藝組織在累積了相當支持者後,似乎都要竭力抹去「普及」的標籤,有時還會因此進退失據。我們是否可將它看成一種啟示——單純的「普及」、「紀錄」和「建立社群」,並不足以讓一個組織長久營運,它還必須創造一些新的價值,才能支撐起它的存在價值?
【AI繪圖親製作:奇想與溫度的交織】
孩子都是詩人,或許是因為他們的聯想沒有絕對,也許是他們的詞彙有限,他們的忽發奇想,隨便也能成一個故事,一個場景。
人工智能與孩子的溫度:烏龜之家的AI藝術展
此展覽為作家黃愛華和她三歲半女兒的共同創作,這一年半間,作者記下了島島的許多奇想,時而驚慄,時而詩意,時而趣怪。為了讓語言發展尚未成熟的女兒,可以繼續開拓她的珍貴小念頭,作家開始借AI 程式mid journey 的幫助,用圖畫引導,共同創作圖像。在整個過程中,彰顯出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的互相模仿力,亦展現出未來科技在人文藝術之中的創造潛能,在被視為冷漠無情的科技之中,探索親子間本應長在的溫度與親密
日期|2024年7月16日至21日
地點|香港中環下亞厘畢道二號藝穗會地下劇場
AI 藝術親子故事創作坊: 孩子和我的奇想
每名參與工作坊的家長,請帶備一個來自孩子的奇想或話句,你將會與孩子嘗試學習用AI 程式製作繪圖。創作者黃愛華,除了會分享啟發孩子開展故事的心得,亦會教導基本創意寫作技巧,令每組親子都有機會共同創作屬於他們的奇想圖文。
日期|2024年7月18日
時間|18:30 – 19:50
地點|香港中環下亞厘畢道二號藝穗會地下劇場
tempature
https://www.fringeyouth.org/event-details/ren-gong-zhi-neng-yu-hai-zi-de-wen-du-wu-gui-zhi-jia-deai-yi-shu-zhan-fen-xiang-hui
https://www.fringeyouth.org/event-details/ai-yi-shu-qin-zi-gu-shi-chuang-zuo-fang-hai-zi-he-wo-de-qi-xiang
【編輯閱讀札記|市川沙央《駝背》】
#崇尚紙本書是閱讀的沙文主義
第169回(2023年)的芥川賞得主市川沙央,首次創作純文學《駝背》,就奪得日本的文學獎,此前她一直以創作輕小說為主。故事中的主角,跟作者同樣是重度身障人士。肌肉無力的症狀,使他們無法行走,甚至無法如常人一般翻閱紙本書。
「我憎恨紙本書。眼睛能看見;能拿着書本;能翻頁;能保持閱讀的姿勢;能自由地買書——提出了五項充滿了健全性的要求。我憎恨閱讀文化的沙文主義。而對這些特權,毫無知覺的『愛書人』,我憎恨他們的無知和傲慢。」
這段文字帶出了某種張力,張力來自於身邊的愛書人,同學、朋友、師長⋯⋯無一不認同紙質書是無庸置疑地更好。儘管我認為,糾纏書籍的載體孰優孰劣,是一種不必要的爭論,但不可否認的是,每當走進一家實體書店,我總會想進去逛逛,翻一翻書,感受一下紙本書的質感。因此,閱讀以上的文字,不禁反思,看似最稀鬆平常的體驗,是否一葉障目,使我們無視了身障人士正面臨的困境?
話雖如此,我並不認為市川沙央的控訴足以成立。若僅僅是喜歡紙本書,恐怕難以稱之為讀書的「沙文主義」。但上述段落令我反思,我們是否有推己及人之心?當自己推着輪椅,面對無法逾越的樓梯時,明明目標近在眼前卻無法到達,這是否正如市川沙央無法閱讀某些沒有電子版的書的體驗?我們是否察覺到自己的傲慢?
#食利者與娼婦
若僅僅是喚起社會意識,我想這本書不足以拿下芥川賞。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名資本社會的「優勝者」,父母為其留下充裕得過分的財產;但他卻是一名殘疾人士,同時擁有最有力量和最無助的雙重身份。
在小說中,主角和作者一樣,是一名職業作家。他的作品大多是打着真人真事的旗號,胡編亂造黃色小說。他這樣做,是為了金錢嗎?顯然不是,他父母已為他留下足夠的財富,而且他也將寫作的所得全部捐出。那麼,他的目的是甚麼?或許是為了自我實現。故事中有一段描述了他對來世的渴望,或許能解釋他的動機:
「活成那些人的水平就夠了。
懷孕了,墮胎了,分手了,搞上了。
懷孕了,生了,分手了,又搞上了,又生了。
我只要這種人生的複製品就好。
我想要追上他們。就算我不能生,我也要懷想然後墮胎。
我只要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就好了。」
此處作者的鋪排,與前一段形成了有趣的對比。主角批判有權者對弱者的無知,但他自己卻也表現出這種無知。主角希望通過提供性服務,成為一名高級娼婦,展現自身的主體性。然而,性工作者因生計所迫,將自己的身體作為娛樂工具。他們並非主動享受性行為,而是被迫參與。因此,當主角將成為高級娼婦視為有趣經歷時,他是否考慮到大多數性工作者所受的社會凝視?他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傲慢?
所以,我們是否真正理解了他人的處境?市川沙央提醒我們,所謂的「閱讀沙文主義」不僅僅是對紙質書的偏好,更是對那些無法享受這種特權的人的忽視。作為讀者,我們是否能夠在追求個人閱讀喜好的同時,也考慮到那些被我們無意中排除在外的人?
【發現初心:從佛教經典到現代生活的啟示】
我們常聽見人說「不忘初心」,意思十分淺白,就是勉勵我們切勿忘記最初的理想。不論是朋友之間互相鼓勵,或是文藝作品中,「初心」都是反覆被強調的主題,任何人都並不陌生,但未必人所共知的是,「初心」一詞的起源,跟佛家的教誨有着莫大關係。
「初心」起始於佛祖釋迦牟尼的宣講,記載於佛教第一經《大方廣佛華嚴經》。後來,華嚴宗四祖澄觀翻譯原文梵語,撰寫《華嚴經疏》時記載:「初心為始,正覺為終」,解釋「初心」是菩薩修行的開始,而覺悟成佛是修行的結果,初心與正果是密不可分的。後人將其概括為經典俗語「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此外,唐代詩人白居易在記述彌勒佛畫像的文章《畫彌勒上生幀記》寫道:「所以表不忘初心,而必果本願也。」這意味着只要時時不忘記最初的發心,最終一定能實現本來的願望。
那麼佛教如何理解初心?《華嚴經》稱其為「菩提心」。一方面,它是覺悟之心,包含對生命和宇宙真理的深刻理解;另一方面,它是利生之心,旨在幫助其他生命減輕痛苦。在《華嚴經》中,修行的過程被描述得充滿挑戰,需要大量的耐心和毅力。唯有秉持成佛利生的真誠信念,不受外在環境和誘惑的干擾,才能真正實現智慧與悟性,「方得始終」。
身處現代社會,「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的道理或許比古時更為深刻。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任何事情都總充滿無窮無盡的枝節和脈絡,令我們很容易就忘記當初的純粹。且如看見不公義的事情,大部分最初都有着一樣的心情,卻總在嘗試改變的過程,因為大大小小的分歧,或遇上現實的困難,開始鑽起牛角尖,陷入無明,最終一事無成、不歡而散。
佛教的義理可以說得很精細,但它偉大和最充滿智慧的地方,正正是在龐大的哲學系統中,一切都能收歸到最初、最單純的感受,或許是生命的無常感,或許是對某些事情的同情。道理可以很複雜,能考慮的細節永遠數不盡,但答案往往早就在你的心中。
【咖啡上癮的瘋狂作家——巴爾札克】
不知讀者們是否有在工作前喝一杯咖啡提神的習慣?除了提升專注力,咖啡還能為某些人提供創作靈感,因此有些作家將咖啡視為創作伴侶,例如十九世紀的法國作家巴爾札克(Honoré de Balzac)。
巴爾札克因極端的咖啡癮而聞名,每天可喝多達50杯咖啡,以維持長時間的工作。巴爾札克習慣晚上只睡數小時,在深夜中就起床寫作,因為他認為睡得太久,會令思維遲鈍。為了保持思路清晰,他的書桌上常備一壺咖啡,寫作時若感到困倦或缺乏靈感,咖啡就會成為他的「思維刺激劑」。
1830年代,巴爾札克開始構思寫作《人間喜劇》。他預想這系列會由137部小說構成,能全面刻畫拿破崙時代後的法國社會現實,涵蓋風俗研究、哲學研究和分析研究等範疇。巴爾札克最終為系列創作91部作品,這項壯舉得以實現,咖啡佔了很大功勞。
巴爾札克曾分享自己喝咖啡的經驗,後人將這些心得整理成文章〈咖啡的快樂與痛苦〉(The Pleasures and Pains of Coffee)。文中以豐富的意象,描寫空腹喝咖啡如何能點燃他的腹腔神經,並一直燃燒至大腦:
「從那一刻起,一切都變得躁動起來。思想像千軍萬馬奔赴傳說中的戰場一樣迅速展開,戰鬥得如火如荼。記憶湧入,鮮豔的旗幟高高飄揚;隱喻的騎兵雄壯馳騁。邏輯的大砲伴隨着嘎嘎作響的馬車和彈藥筒衝上來;在想像的命令下,形狀、形狀和文字出現了;因為夜間的勞動以這股黑色的水流開始和結束,當一場戰鬥以黑火藥開始和結束時。」
咖啡是巴爾札克生命中一股重要的強大力量,他的咖啡癮也開始朝向瘋狂的地步。當他感到咖啡的效果減弱,他就會增加劑量,盡可能以最少的水分,磨出最幼細的咖啡粉,令咖啡更加濃厚。如果要迅速提神,他更會咀嚼生咖啡豆。
他曾向需要趕工的朋友,推薦這種喝咖啡的方式,朋友跟從後卻感覺自己中毒,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休息,證明這種方式並非常人所能駕馭。
然而,他最終還是要面對,過量涉取咖啡因和長時間工作的惡果。1850年,的巴爾札克就因心臟衰竭死亡,享年51歲。這位咖啡成癮的瘋狂作家,可以說將一生奉獻給了寫作,也可說是奉獻給了咖啡。
所以,咖啡雖然是能提升效率的工作伙伴,但各位請不要過度服用啊!
【週四編輯絮語】退修想像
近年來,「退修日」活動很流行,它甚至成為一種商品,方便中產階級享受靈修體驗。最常見的退修活動是「瑜伽退修」,但也有各種形式的,例如最近在網上看到的「哲學退修」。
在了解到「退修日」的概念之前,我們其實考慮過舉辦類似的「文學退修營」活動,但團隊內部試行的經歷卻以徹底的失敗告終。去年冬季假期,我們抱着「退修寫稿」的願望,來到西貢的政府營地住了三天,結果全程都在吃喝玩樂,每人平均只閱讀了十多頁文獻。因此,現在我們對「退修日」持懷疑態度,但仍有一些不確定是否可行的想像,非常奇怪。
編輯魚:
老實說,因為不覺得「退修」需要刻意參加,我對這個行為沒有什麼想像。「退修」無非是想獲得一些喘息的空間,對我而言,簡單的深呼吸、飯後散步也可以讓心情平靜下來。如果只是通過環境上的「安靜」而非內心的「寧靜」來換取片刻的放鬆,那麼在我看來,「退修」不過是自欺欺人。
編輯巾:
在「Staycation」流行的日子,本地酒店的價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便宜得多。那時,我經常想像完成手頭工作後,租住一間三、四星級的酒店,「退隱修練」兩星期。不帶手機,只帶書本、筆記本和必要的生活用品,有些日子遠足,有些日子則整天在街上散步。
我幻想這樣能好好整理思緒,就像漫畫裏的「兩年後」,明明只隔了兩集,轉眼就變得更成熟,連外貌都改變了些。當然,「手頭上的工作」永遠沒完成,酒店再便宜也負擔不起。
這是一個清澈明亮的遐想,腦海中不期然響起《火影忍者》的主題曲〈Yura Yura〉,才驀然發現自己只是在懷念初中的暑假。或許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什麼「退隱」、「修練」、「沉澱」或「成長」,而是更多奢侈的時間斷層。
編輯信:
「退修」對我來說是一個相當新穎的詞彙。我想先說出我對「退修」的理解,再談我的退修想像。我認為,退修是指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把精力投入到自我修練中。而這種自我修練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突破,二是打從心底希望做的,否則沒有必要以退修的形式進行。
因此,我可能會選擇花幾個月時間,走訪「南洋」。南洋是一個綜合的詞語,包括馬來西亞、越南、新加坡等國。在南洋的華人,心中的南洋從來不是歸宿,也不是故鄉。故鄉只有大陸,他們一生的願望便是衣錦還鄉,這造就了一個獨特的群體。
過程中的突破,首先是通過準備走訪的過程,了解歷史上那些一、二代華人是如何回應國族問題的。然後,實地走訪,了解現代華人經過多代移民後,如何回答這些問題。通過走訪,我也想回答一個問題:我是誰?我並非尋求一個形而上的回答,而是國族和身份上的回答。
編輯bi:
對我來說,「退修」像是動漫主角經歷一場大戰後,決定離開重要的夥伴,展開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旅程——離隊修行。
最近,我開始學習日本劍術。開始的原因,或許是內心有個想法在推動自己:當我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只能麻木地看著社會崩壞時,內心深處的一道微光被喚醒,讓我不自覺地想要揮劍,與其在此傷春悲秋,不如離隊展開獨自的修行。看來我也不知不覺地開始了「退修」。它不是一種儀式,也不是一種體驗,而是一種個人意志。 (最近中二病發作,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週四編輯絮語】退修想像
近年來,「退修日」活動很流行,它甚至成為一種商品,方便中產階級享受靈修體驗。最常見的退修活動是「瑜伽退修」,但也有各種形式的,例如最近在網上看到的「哲學退修」。
在了解到「退修日」的概念之前,我們其實考慮過舉辦類似的「文學退修營」活動,但團隊內部試行的經歷卻以徹底的失敗告終。去年冬季假期,我們抱着「退修寫稿」的願望,來到西貢的政府營地住了三天,結果全程都在吃喝玩樂,每人平均只閱讀了十多頁文獻。因此,現在我們對「退修日」持懷疑態度,但仍有一些不確定是否可行的想像,非常奇怪。
編輯魚:
老實說,因為不覺得「退修」需要刻意參加,我對這個行為沒有什麼想像。「退修」無非是想獲得一些喘息的空間,對我而言,簡單的深呼吸、飯後散步也可以讓心情平靜下來。如果只是通過環境上的「安靜」而非內心的「寧靜」來換取片刻的放鬆,那麼在我看來,「退修」不過是自欺欺人。
編輯巾:
在「Staycation」流行的日子,本地酒店的價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便宜得多。那時,我經常想像完成手頭工作後,租住一間三、四星級的酒店,「退隱修練」兩星期。不帶手機,只帶書本、筆記本和必要的生活用品,有些日子遠足,有些日子則整天在街上散步。
我幻想這樣能好好整理思緒,就像漫畫裏的「兩年後」,明明只隔了兩集,轉眼就變得更成熟,連外貌都改變了些。當然,「手頭上的工作」永遠沒完成,酒店再便宜也負擔不起。
這是一個清澈明亮的遐想,腦海中不期然響起《火影忍者》的主題曲〈Yura Yura〉,才驀然發現自己只是在懷念初中的暑假。或許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什麼「退隱」、「修練」、「沉澱」或「成長」,而是更多奢侈的時間斷層。
編輯信:
「退修」對我來說是一個相當新穎的詞彙。我想先說出我對「退修」的理解,再談我的退修想像。我認為,退修是指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把精力投入到自我修練中。而這種自我修練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突破,二是打從心底希望做的,否則沒有必要以退修的形式進行。
因此,我可能會選擇花幾個月時間,走訪「南洋」。南洋是一個綜合的詞語,包括馬來西亞、越南、新加坡等國。在南洋的華人,心中的南洋從來不是歸宿,也不是故鄉。故鄉只有大陸,他們一生的願望便是衣錦還鄉,這造就了一個獨特的群體。
過程中的突破,首先是通過準備走訪的過程,了解歷史上那些一、二代華人是如何回應國族問題的。然後,實地走訪,了解現代華人經過多代移民後,如何回答這些問題。通過走訪,我也想回答一個問題:我是誰?我並非尋求一個形而上的回答,而是國族和身份上的回答。
編輯bi:
對我來說,「退修」像是動漫主角經歷一場大戰後,決定離開重要的夥伴,展開屬於自己一個人的旅程——離隊修行。
最近,我開始學習日本劍術。開始的原因,或許是內心有個想法在推動自己:當我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只能麻木地看著社會崩壞時,內心深處的一道微光被喚醒,讓我不自覺地想要揮劍,與其在此傷春悲秋,不如離隊展開獨自的修行。看來我也不知不覺地開始了「退修」。它不是一種儀式,也不是一種體驗,而是一種個人意志。 (最近中二病發作,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從迷失街頭到愛欲萌發
讀本雅明的〈情竇初開〉】
性是不少近代哲學家感興趣的課題,例如傅柯的《性史》和馬庫色的《愛欲與文明》,都對性欲在社會上的展現抽絲剝繭,由此分析埋藏在社會結構深處的現代性問題:性欲不是單純發自個人的欲望,而往往還經過社會和經濟模式的形塑。
哲學家本雅明(Walter Benjamin)也有類似的觀察,他在著名的遺作《拱廊街計劃》(Das Passagen-Werk)透過描繪巴黎街頭上的娼妓,揭示現代人的性觀念在某程度上受到經濟思維的影響。
然而,除了分析和揭示,本雅明還有對於性欲該是如何的想像。他在文章〈學生生活〉(Das Leben der Studenten)提出「創造的愛欲」(Der Eros der Schaffenden)的概念,認為假如能結合對創造和情愛的欲望,那將會是對學生十分理想的成長動力。
想法確實非常有趣,但在閱讀這些洞見的同時,也會不禁好奇,到底是怎樣的自身經歷才能啟發這些看似抽離第一身感受的論述?意想不到的是,本雅明真的在自己的著作中分享過他的性啟蒙。
在他身後才透過整理遺稿出版的《柏林童年》(Berliner Chronik)中,短文〈情竇初開〉記載了他首次感到性欲沖動的往事。某次猶太新年,本雅明的父母希望他跟一位遠親出席禮拜活動,他對此有點抗拒,因為他不喜歡要聽命於一位不熟悉的親戚,而且對「只會讓人不知所措的宗教儀式」持有反感。
前往親戚家的路上,本雅明迷了路,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他在回憶的文字中暗示,這或多或少跟他不想到達目的地有關。這時,他既為即將失約焦慮,又有一股「由它吧,一切與我無關」的湧動。本雅明走在馬路上,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感覺,日後不經不覺地萌發成了對異性的欲望。
本雅明所經歷的性啟蒙,似乎沒有異性和身體接觸的戲份,但也未必跟普遍人理解的愛欲毫無關係。他描繪那種帶著一絲恐懼的快感,頗能捕捉到愛欲萌發時的心情——拋開傳統的禮節,放棄跟從規範而隨感覺而行。
愛欲萌發之時,它或許早已在我們的過去與記憶植根多時。各位讀者,假如不是首次墜入愛河之時,你們的性啟蒙又是甚麼?早年的經歷又如何影響了後來的感情觀?
(本文僅提及了本雅明觀看事物的一例,他的思考向來以複雜著稱,作品總交織着豐富的背景與脈絡,其深度與廣度遠超本文所能涵蓋,有興趣的讀者不妨深入研讀他的原著。)
【徵稿】奴心
盛怒之下,一個人往往顯得無比強悍,甚或顯得具侵略性。然而,憤怒的根源,往往跟處於某種弱勢地位相關——或者是單純的剝削,或者是出於自卑的不甘。看似突如其來地觸發的短暫狀態,背後總有更為複雜的情感脈絡。文學作為相對緩慢的媒介,寫者在回溯、平靜的氛圍下創作,能如何把握這種激烈的情感?
《復古文藝》下一期雜誌將以「奴心」為主題,除了承接以往重訪經典和評介新潮的工作,這期我們還將開設文學園地,讓更多人一同記錄,在這個時代活在香港的心情。
稿例:
|作品須與主題相關,主題的含意可自行詮釋;
|來稿必須為作者原創作品,散文字數上限為3000字,小說5000字,新詩不得超過50行;
|為鼓勵創作,稿件一經採用,將致薄酬;
|本刊不接受一稿兩投,一經採用,投稿者須承受一稿兩投所有風險和責任;
|稿件文責由作者自負,其內容一概不代表本刊立場;
|投稿者須在電郵內附上真實姓名、筆名(如有)。本刊只會公開作者筆名,如沒有提供筆名者,則會刊登其真實姓名;
|截稿日期:2024年6月16日(日)
|來稿請寄往[email protected];
|本刊對所有稿件均保留最終審議權;
|如有任何爭議,本候選內閣將保留對上述條文最終決定權與解釋權
【週四編輯絮語】拖延症
紙本雜誌的拖更,一期比一期嚴重,近來已放棄找藉口,索性承認是拖延症陋習。但這不代表我們未嘗努力解決,只是之前的方法都以失敗告終。例如去年,我們曾訂立規則,若過了死線才交文的人,將被其他編輯每人剪去一公分頭髮。結果只有唯一的男性編輯巾遭殃(當時編輯信還未加入我們),而文章當然也是一篇未收到。今個暑假我們的目標是完成出版第五期、寫好第六期文章的初稿,各位讀者猜猜,我們能完成多少進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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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魚:
寫這段文字前我拖延症犯了。下午便已經訂好了題目,我一直拖到現在(22:38)才寫。具體在拖什麼,我也說不清,但就是不想動筆。可能內心認為不動筆,我便可以當作這段絮語不存在。可一旦開了頭,我便要想辦法寫完,所以與其絞盡腦汁製造文字垃圾,倒不如不開始。於是我一直拖延,拖延到我不得不面對主編設置的死期,才痛苦地打開備忘錄,寫下這段絮語紀錄我拖延症病發的過程。
編輯巾:
最近替書櫃設計了一個小角落,展示我最喜歡的作品,包括Daft Punk的幾張錄音室專輯、沙林傑的《麥田捕手》、王尚義的遺稿、我手抄的維根斯坦《邏輯哲學論》和三浦建太郎的《烙印勇士》畫集。這些都是對我影響最深遠的前人和作品,當我把他們放在一起,不禁思考,這些人有甚麼共通點呢?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們除了都是完美主義者,還是嚴重的拖延症患者(完美主義與拖延症之一體兩面,早有不少人討論過),總是害讀者必須苦苦等待他們推出新作。沙林傑死前要求禁止出版他的晚期著作,因此讀者要等到2060年才能看到他的「最新作品」,王尚義甚至直到26歲因病離世前,還未動筆寫過他真正想寫的東西。現在想來,我除了敬佩他們對完美的追求和雕琢,嚴重拖延症所帶來的人格魅力,也是我仰慕他們的一大原因,情況就像被美人玩弄感情,卻因此更被他們的風流吸引。
編輯F:
絕症,在我看來是這麼了解它的。事實上,並非沒有根治的方法,甚至你我都很清楚,其實它根本就不應存於體內——是的,我說的是你,陌生人,你與我都無法避免,這一場嚴重的瘟疫來到你我面前,我們都無可避免地成爲了患者。因爲有事要做、因爲今天很累、因爲我還有三十集動畫尚未完成、因爲我不想負責任,種種原因。甚至即使滿腔的擔憂積累,你也只是把它想起了一秒,然後便繼續處理當下,你認爲更值得的事情。那麼,我們可不可以理解,這拖延的東西本身,或許從來並不被我們所重視,所以一直置之不理,甚至期望它會某天不用你煩心,自動消失於你的行事曆中,譬如一份工作,譬如那段你從沒打算認真面對的關係。
編輯bi:
我的拖延症是源於自己的懦弱。害怕自己寫不出好的文章、沒有信心能擔任某些工作等,這次的編輯絮語也是如此,對於不擅長的題目,我會擔心自己寫出一堆缺乏營養的內容而遲遲不動筆。這樣的想法又會為我增加壓力,開始責怪自己的無能,變得更害怕寫文。
每次到誠品閒逛,最容易在暢銷榜看到的就是一些教人如何踢走拖延症的工具書,他們總是告訴別人拖延症行為會讓人一事無成、面臨失敗,要成為一個成功人士,就必須予以糾正。在東京,甚至有咖啡店為正在趕稿的文字工作者治好拖延症,規定客人沒寫完不准走,還要被店員監督。他們似乎都被資本主義的「追求成功、全力以赴爭取上流社會地位」的意識形態驅動,要求立即解決自己的拖延症。尤其當我面對自己前景的荒蕪,感到目標迷失時,社會似乎迫使我必須立刻站起來面對現實。可是,沉思一番過後,我又會想:我們真的有必要強迫自己急切解決拖延症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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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文由剛完sem、豪言「好得閒」的編輯撰寫,算是立此存照。可惜剛復更絮語系列就出師不利,拖延到今天⋯⋯
【瘋狂讀書,只剩下絕望和悲觀
詩人利奧帕迪的摺Lib人生】
學期將結束之際,仍在埋首圖書館的讀者們,你們有曾為學業感到絕望嗎?能夠名留青史的作家,大概都曾是勤奮學習的讀書人。但在眾多書生當中,意大利詩人利奧帕迪(Giacomo Leopardi)卻仍能以瘋狂讀書而聞名。
利奧帕迪生於1798年,在意大利的雷卡納蒂小鎮(Recanati)長大。他的父親是一位伯爵,很重視鎮上的教育,為此向公眾開放藏書過萬的家庭圖書館。然而,他性格保守,在當時歐洲動盪的背景下,極力反對任何宗教或政治改革。他為兒子選擇家庭教師,以此箝制他的思想和價值觀。利奧帕迪因此一生也未曾到正式的學校上過課,平日與外界的主要聯繫,主要是在閱讀報刊後跟作者結識成筆友,這些朋友包括比他年長二十年多歲的喬爾達尼(Pietro Giordani),他後來成為了利奧帕迪的一生摯友。
父親本希望兒子成為祭司,但聰慧的利奧帕迪很快對家庭的信仰產生懷疑。十二歲那年,他未曾上學,並且因體弱多病鮮少外出,開始在父親的圖書館中,每天廢寢忘餐地閱讀。他一生從未離開意大利,卻自學了拉丁文、希臘文、希伯來文、法文和西班牙文,並在寫字墨水未乾時學習英文。
利奧帕迪的整個青春期,都在陰暗潮濕的圖書館渡過。在此期間,他愛上了鄰居的法托里妮(Teresa Fattorini)。他在詩中提到,當他在圖書館苦讀時,偶爾能聽到她的歌聲。他們並未發展成戀人,甚至沒有記錄顯示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相識。法托里妮十八歲時因結核病去世,這對利奧帕迪造成沉重打擊。正是在這段時期,他的哲學悲觀主義思想開始成型。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大約七年,由於過度閱讀,他身體日漸虛弱,十九歲那年便患上了嚴重的眼疾。他在寫給喬爾達尼的信中說:「我的熱情已消逝,連對自己的絕望也感到虛無。至於你督促我繼續的學業,在過去八個月,我已不知學習的意義。我的眼睛和頭腦都變得衰弱,混亂得無法閱讀和聆聽,也無法集中思考任何問題。」
此後,他放慢了學習的步伐。後人整理他十九歲以後的隨筆和日記,編輯成近四千頁的《雜記》(Zibaldone,暫譯)。著名評論家克羅采(Benedetto Croce)形容它是一本「有機的百科全書」。今天,利奧帕迪常被視為歐洲早期的哲學悲觀主義者,叔本華亦受其影響,稱讚他在每一頁作品中,都以生命力和靈活的形式,向世人展現世界和生命的糟糕。
利奧帕迪的經歷成就了獨特的風格。他喜歡探索人生痛苦的題材,但會選擇平和的表現方式。讀者能感受哲學家沉思的風采,抒情作品實而不華,會留下數天仍未散去的餘韻。
二十歲後,利奧帕迪便一直過着漂泊的生活,為調理身體四處遷徙,直至38歲時死於霍亂。他早年渴望見識羅馬的文化圈,結果卻令人失望。他一生最重要的思想啟發,始終來自父親家的圖書館。
利奧帕迪其中一首最著名的短詩〈無限〉(〈L’infinito〉):
我向來親近這寂寞的緩坡
親近這道藏起了地平線的籬
可坐在這兒的我 放縱心神
腦海中升起遠在籬笆以外
地平線之後 無盡的曠野
那兒有超越人類理解的沉默
深不見底的寂靜
懸我心於恐懼的邊緣
而當我聽見風梭行於
枝葉間 我以這雜音去探
另一極端 無邊的寂靜
喚起永恆與亡去的年歲
憶起此刻 此刻仍然喧囂地存活著
我的思緒溺斃於此浩瀚:
在這片海中死絕,於我是如此甜蜜
中譯來源:歐如
https://medium.com/ouru/%E8%B6%85%E8%B6%8A%E4%BA%BA%E9%A1%9E%E7%90%86%E8%A7%A3%E7%9A%84%E6%B2%89%E9%BB%98-%E8%90%8A%E5%A5%A7%E5%B8%95%E7%88%BE%E8%BF%AA%E7%9A%84-%E6%B0%B8%E6%81%86-8d914f3272ea
【創傷與超越:一個漫畫家的成長故事
《烙印勇士》的創作緣起】
一位自己重視的競爭對手,大概是最能推動自己進步的動力。連載三十多年的日本漫畫《烙印勇士》,除了講述一個黑暗奇幻復仇故事,作品的誕生歷程本身,也訴說了作者三浦建太郎的一段青春往事。
三浦生於藝術家庭,父母都從藝術大學畢業。他自幼也很喜歡繪畫,從初中起便立志要成為漫畫家。初中時,他認識了後來也成為漫畫家的同學森恒二。兩人志同道合,常到對方的家通宵達旦地討論漫畫和藝術,更曾合畫作品投稿漫畫比賽。
跟三浦不同,森恒二本來是運動健將,父母希望他成為運動員,因此反對他畫漫畫。為了追尋理想,森恒二會離家出走,躲在遊戲機中心繼續創作。期間他曾與童黨打架,卻又不打不相識,成為了一段能畫進漫畫的經歷。
另一邊廂,三浦這時已練成身邊無人能及的畫功,但卻沒為此自豪。生於藝術世家的他,覺得自己在溫室中長大,除了畫畫甚麼都不懂。雖然畫功超群,卻只懂得模仿當時流行的科幻作品。相反,森恒二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並結合它們創作真正的故事。久而久之,三浦開始感到自卑,更曾因此與森恒二疏離。
三浦為了拓寬自己的眼界,反覆觀看森恒二很喜歡、自己卻看不懂的電影《教父》,又鑽研尼采和叔本華的哲學。大學畢業後,他沒有再畫科幻漫畫,場景切換到中世紀的黑暗時代,開始連載經典的《烙印勇士》。
《烙印勇士》的主角格斯在僱傭兵團長大,從小背負比自己還要高的巨劍在戰場撕殺。他勝出過無數決鬥,一步一步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百人斬」衝鋒隊隊長,卻總是不知為何揮劍,凝視着自己的劍陷入迷惘。
故事講述格斯加入了格里菲斯的兵團,然後在陰差陽錯下反目成仇,展開漫長的復仇旅程。格里菲斯的角色原型,正是三浦在現實中的好友森恒二,例如故事中格里菲斯著名的台詞「我會擁有自己的國家」,原來是森恒二當年離家出走時的一番豪言。
三浦的畫功跟學生時代一樣,在職業漫家之中也算數一數二。但這次他學習了森恒二,把自己的生命注入作品。漫畫處處能看見三浦個人經歷的影子,它雖然以近乎瘋狂的畫功聞名於世,但角色的情感也刻畫得非常細膩。很多評論人形容《烙印勇士》是黑暗奇幻包裝下的少年漫畫。
2021年,作品在連載三十年後,因三浦急病離世而終止。這些年來,三浦經常跟森恒二討論故事的走向。作為唯一知道最終結局的人,森恒二在一年後宣布接手連載《烙印勇士》,帶領三浦的徒弟完成作品。故事終極反派的角色原型,最終竟然成為了漫畫的續作者。
【喪屍危機與存在危機——
存在主義式的文化批評】
如果要你回答,那些在遊戲和電視劇上漫無目的地游蕩的喪屍,跟現實中的你有多少區別?你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它們的同類?
千禧年以來,尤其在2010年代,喪屍題材在流行文化中,幾乎像一張保證賣座率的皇牌。就此現象,哲學研究者華菲克(John Vervaeke)在他的文化批評提出,這正正反映了當代人所面對的存在危機。
喪屍的形象在流行文化中,都與存在主義文學所抒發的失落感和無根感不謀而合。喪屍失去語言能力,無法跟別人或同類溝通。它們也沒法理解人類的思想,終日四處遊蕩,彷彿在無窮的空虛中尋找方向,只能追求滿足最根本的生理需求。
喪屍在這些作品中,往往是無力且痛苦的存在。雖然總是成群結隊地出現,但這些群體中沒有形成真正的社群,呼應現代人之間的隔閡感。
作者設計世界觀時,就像摻入了一點「被拋擲性」的人生觀。喪屍作品很少出現喪屍危機得到解決的美好結局,故事中的角色都已默認情況只會變得越來越壞。很多時,他們甚至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喪屍。華菲克認為,這與傳統悲劇的結構截然不同,喪屍作品無法達到精神的淨化,它主要的觀賞體驗,都只在於體驗主角竭力生存的快感,所以到頭來只讓人感到更加的絕望和不安。
從以上的觀察,華菲克進一步分析,這反映了現代人對宗教傳統的疏離。喪屍長期處於流浪狀態,四處拆毀人類的居所,自己卻繼續流落街頭,苟且偷生。這就正如現代人一方面不再相信傳統宗教機構的權威、形上學和生活指引,但仍對某種形式的宗教或信仰有所需求,於是不斷以一時的刺激來自我麻醉。
華菲克的分析或許不是很嶄新的見解,但他藉着當代流行文化的潮流,重述存在主義的分析,證明就算我們不再處於二戰時代,身處所謂娛樂至死的社會,也會面對上世紀哲學家所說的存在危機。
【傾家蕩產也要完成的發明——
林語堂的「明快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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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末,英語世界的打字機已逐漸普及,大大提高了處理文字的效率。其他國家紛紛仿效,包括泰國、俄國、法國等。他們以英文打字機為藍本,研發了屬於自己語言的機器。
這些國家的文字多由字母或音節組成,因此複製技術的時間和成本較低。然而,中文的方塊字體結構複雜,難以轉移到為拉丁語系而設的鍵盤。因此,當時不少西方和國內的知識份子,都認為漢字過時且欠缺效率,甚至有人提出要廢除漢字,將其拉丁化(即以拉丁字母取代漢字)。
正當漢字陷入絕種的危機,仍然有人不願放棄,嘗試研發中文打字機。美國傳教士謝衛樓(Davelle Sheffield)便發明了第一台「中文打字機」,隨後上海工程師周厚坤也發製作出「索引式打字機」。可惜它們的效率過低,而且裝置太過龐大,用家要化身活字印刷員,花大量時間找尋字體。
直至1946年,文學家林語堂的「明快打字機」現世,才首次出現外貌類近英文鍵盤、且容易操作的中文打字機。
林語堂研發的「上下檢字法」,能輸入的中文字多達八千多個,是明快打字機的運作基礎。它將字體分拆成上下部分,再進行分類檢索,類似現今字典中的部首檢字法。只要在鍵盤選按上下部首,機械就會自動從滾軸組合出相應的字體,顯示在鍵盤前的小窗口,供用家選擇。
遺憾的是,明快打字機最終並無帶來即時性的突破。光是研發原型,已讓林語堂花費十二萬美元。加上當時中國正處於戰亂,更令生產計劃一再推遲。這些因素都使林語堂背負一身債務,面臨破產。直到1950年代,普遍的中文輸入法,仍在使用活字印刷術式。
雖然林氏的發明最終沒有被普及,但成果並未付諸東流。美國歷史系教授墨磊寧(Thomas Mullaney)在其著作《中文打字機:機械書寫時代的漢字輸入進化史》提到,明快打字機的文字分類系統,可以巧妙地運用於中文電報的編碼和解碼。現今我們通用的倉頡輸入法,都能從設計中透視到「上下檢字法」的影子。
【 #週四編輯絮語】文憑試卷一回憶
兩年前,我們在中文卷一、二開考那天,以寫作卷為例介紹了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對現代權力的分析,那篇文章成為了我們至今最成功的帖文,一直無法突破。似乎中學教育會磨滅學生對學科的興趣,在香港已成為共識。但今天請讓我們一反當年的成功之道而行,回憶一下備考文憑試卷一的美好時光,因為那些日子離我們已經越來越遠了。
最後,祝願我們的讀者考生能成功取得目標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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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Bi:
〈第九味〉(2014年)
那年〈第九味〉在社會的迴響很大,後來備考時讀起文章來,發現它並不可怕,只是考評局沒趣的問題很難取分。故事令我難忘的,不是何謂「第九味」的問題,更是敘事者訴說往事時的鄉愁。文中談到許多所謂人生哲理,也是藉着主角的回憶視角,才變得如此有力。「吃是為己,穿是為人」、「像那些大和尚,一杯水也能喝出許多道理來」——這些曾先生的台詞,至今仍銘感於心。與其說是道理,它們對我來說更像是真切的抒情。我想,就算很多情節純屬虛構,故事流露的情緒都是真實的。
編輯巾:
〈牛缺遇盜〉(2010年)
不是文憑試的考材,但可能因為題型相似,不少DSE考生也曾操考過這份會考的文言文試卷。很喜歡這個故事,覺得它集合了搞笑、有型和睿慧於一身。牛缺是位「大儒」,在路上遇到強盜,被搶去財物後若無其事地離去。強盜感到奇怪,問他為何如此反應,牛缺說了一句「君子不以所以養害其所養」(君子不為養活他的東西,而損害他的養活本身),強盜聽後竟然因為他太過賢明,怕開罪了他會後患無窮,所以索性當場殺死他。記得那年在課室操考試卷後,整個小息都在反覆咀嚼牛缺的這句話。短短的荒誕寓言,成功令我對聰明和養生的理解產生困惑,並引導我主動重新思考這些詞語的含意,而非說教地向我提出一套見解。這種閱讀和學習體驗對中六的我很新鮮,算是我最早期的文學和哲學啓蒙之一。考畢DSE的暑假,很快便忍不住買了《列子》來看,但只能勉強地看一遍〈天瑞〉和〈說符〉篇,最後當然還是一竅不通。現在,有時我還會以「牛缺」為筆名。
編輯信:
〈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2022年)
印象深刻的是,在把試卷上交後,我便把身體側過來和坐在後面的Steve討論起「半人半神走了,神就來了」,「如果你心愛的姑娘另有所歡,你還她自由」。不是在抱怨問題不會回答,而是單純的就內容在談天說地:那些是在指代甚麼?文中說道「還他自由」,是對的嗎?你一言我一語。
想起老師總說:「唉,中國語文科不是中國文學。」
但我想在我們的一言一語之間,可能中國語文科,也生出了文學的意思。
編輯魚:
照理來說,印象最深刻的考材往往是自己考的那屆,但於我而言卻恰恰相反。我每考完一次試,知識像即用即棄物,在用完的瞬間便消失於腦海,彷彿以後都不再需要它一般。文憑試也不例外。我完全不能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只依稀記得考卷三時不見筆袋,狼狽地向他人借用文具時的羞愧。
#📖
「象山說:『不是我注六經,是六經注我。』歌德說:『不是我作詩,是詩作我。』泰戈爾說:『不是我選擇最好的,是最好的選擇我。』凡以為以上的話是文字遊戲的人,永遠不配參與真正文化的創造。」
——唐君毅《柏溪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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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四編輯絮語】
如果家裏火災,只能帶走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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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在美國出版的《解答之書》,至今仍暢銷國際,數年前更推出中譯本。這本厚達700多頁的書,在每頁都印上一個能回應任何問題的「萬能key」答案,幫助買家在舉旗不定時做個了斷。當我首次看見這本書,我就知道我不需要它。我並非事事都能當機立斷,只是已找到更具體的一本「解答之書」,遇到想要尋求啓示的時候,心裏受這本書影響的那部分,總會不自覺地浮現。最近在大學餐廳聽見鄰桌談論「人生之書」,不覺好奇,我們的編輯會如何選擇?沒錯,起初我所定的題目是「人生之書」,但他們竟然說沒有,所以換了現在這個,逼使他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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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巾:
我會帶走的是《麥田捕手》。常常覺得,一個人的品味,跟早年偶然遇上哪些作品有很大關係。小學二年級那年,跟家人逛大眾書局,當時父母說只准買一本書,我隨手便指向一本節譯版的《麥》。那本書在家裏放了接近十年,直到中五才帶了回學校看。剛巧那時心情低落,這本書成為了我的慰藉。後來漸漸對文學和哲學產生興趣,說這本書是一切的起點並不誇張。我甚至會跟大學和雜誌的朋友說,我們之所以相識,都是因為這本書。對了,回到最初的問題,後來開始收藏《麥》的各國譯本(最經典的橙黃旋轉木馬初版借給了人),每本都是旅行的回憶,只能選一本也不容易。大概我還是想留下最初的青少年節譯本吧。只顧說自己的事,抱歉沒怎介紹書的本身,但我認為《麥》比其它的一流經典,還要更難二手地轉述它的內容和價值,所以雜誌一直也未寫關於這本書的文章。
編輯F:
想帶走一篇〈後殖民食物與愛情〉,那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讀完的作品。不為什麼,全為書中那種幾近末世的狂歡,以及字裏行間的一種對香港混雜的極寫。曾批判它稍為刻意,但它確切書寫了一個我無法想像的時代,某種輝煌的末端。在混雜逐漸趨向一體的時日就選它,在火光熊熊時捉緊一個我想要置身那裏的狂想。
編輯飛:
如果家裏火災,我一定會帶走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的書本禮物,書中附上了舊友的親筆信——見字如面,彷彿嗅到她身上的百合花味。她用力寫字的模樣浮現在言語之間,雖然我倆從未會面。
書中描寫了三毛在沙漠的肆意生活,年幼的我未能理解她長途跋涉、只為紮根於荒漠鐵皮屋的決定,但撒哈拉的廣袤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後來因着對舊友的懷念,我不時翻開這本書,想像着三毛在炙熱的陽光下,與駱駝一同穿越沙丘,眺望遼闊無垠的沙漠景色。隨着日子過去,我漸漸明白為何她會選擇這樣的生活。她渴望自由,追求與大自然交融,不需為物質煩惱,只追求內心的寧靜和真實。這讓我想起遠走高飛的舊友,想像中的模樣與三毛的笑臉重疊。
祝願她也能找到自己的沙漠。
【不容忽視的基本功——
從標點符號看文采、心智和文化】
看見一大段文字,你會怎樣快速判斷作者的語文功底,或者建立義文章的印象?觀看標點符號的運用,可能是其中一個辦法。
哲學家阿多諾(Theodor Adorno)認為,標點符號在語言的地位,就像交通燈系統中的紅綠燈,不比名詞等實詞次要,也不外在於語言的系統本身,單純只為輔助讀者理解文字而存在。所以,標點符號又能與音符類比。阿多諾甚至認為,語言跟音樂最相似的元素,正正就是標點——逗號和句號分別對應半格和正格終止式,或者感嘆號就像低聲敲打的碎音鈸。
阿多諾在短文〈標點符號〉,評論了幾個西方標點符號的恰當用法,進而反思如何能更合理和有美感地書寫,同時成為更理性的人。例如他反對以引號標示諷刺或反話,因為這樣會令文字原本的反諷意味。引號的正確用法,只適用於對白或表示詞彙正被偏離慣例的方式使用。
如何選用標點,仍能顯示寫者有多成熟。阿多諾認為,敏銳的寫者應避免使用括號,因為這樣會令文字從整體分離,恍如被囚禁。他喜歡德國作家施篤姆(Theodor Storm)的「嚴肅破折號」,它們不強行將句子連接,像眉頭上的皺紋,沉默地展示事物不盡明確的關係。相反,竭力把一字一句刻意地連接起來,正正就是文學新手常犯的錯誤。
所以,近代破折號常被用作表示停頓或驚喜,在阿多諾眼中是一個倒退的跡象。他認為運用標點符號的趨勢,反映了現代人的文化墜落。因此,他同意作家海克(Theodor Haecker)的說法,認為分號越來越少用,是因為已經沒多少人能連續寫出幾個工整的段落。阿多諾再補充這樣的惡果,是源於文化工業令讀者和作者都恐懼整頁長的段落。
阿多諾懂得正確地運用它們的難度,尤其當意識到這些問題之後,更可能由於選不到標點符號,陷入難以書寫的困局,因為標點的使用規範,跟寫者的主觀邏輯或表達方式未必相容。但他始終強調,使用標點就和跟創作音樂一樣,聽眾總能感受當中到底是包含巧思,還是純粹的草率。
可以說,阿多諾討論標點符號,除了看怎樣才能寫得更有文采,更重要的是,正確地運用它們,能令書寫語言更加真實,讓文字不再只是比面對面交談多隔一層的溝通方式。與此同時,我們也能透過標點的使用習慣,觀照自己和社會的思路弊病。
【週四編輯絮語】編輯的壁紙
壁紙能大概反映人的性格喜好,透露出對方近期重點關注的事物,有人會將壁紙視為提醒,亦有人甚至不在乎壁紙。不如讓我們一起看看復文編輯們使用的壁紙,同時歡迎編輯fa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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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bi:
當我得知這個星期絮語的主題時,我是有點抗拒的。因為電腦/iPad的wallpaper,也是和書櫃一樣,可以顯露出一個人的性格(雖然上次絮語我是有分享書櫃的說)。因此以前的我會很在意選甚麼照片來當我的wallpaper。我不希望人們能從我的wallpaper得知我的愛好,同時又希望人們能從我的wallpaper感覺到我是一個有品味的人。於是我便會到Pinterest打一些關鍵詞,尋找合適的wallpaper。(必定要有「aesthetics」作為配詞!)例如我上一個wallpaper就是La Boum的女主角。直到最近,我壓抑許久、不想告訴別人的愛好終於要爆發出來:我本來就是一個「宅宅」,只是這十年受了中學的閨蜜影響,變成一個愛看韓劇、會化妝打扮的少女。現在我不想再向人隱瞞了。最近我沉迷《銀魂》,最喜歡的角色是沖田總悟。我很感激《銀魂》的武士道提醒了我要以甚麼態度面對荒謬的社會,也讓我不再自己抑壓,選擇了自己真正喜歡、能使我有動力工作的wallpaper。(P.S. 我其實有點怕主編看到這篇文會爆血管,又怕讀者會因此對復文的印象變差。但是,正如《銀魂》第110訓的標題所說——每個人都是衝破名為自我的牢籠的越獄犯。)
編輯fa:
我的桌面是最近看完的一套漫畫《Beck》(台譯是《搖滾新樂團》),故事圍繞着一隊叫做Beck的樂團如何從剛成立就得罪日本音樂產業的龍頭,再經過數年努力後換得到多位貴人相助,最後登上英國大型音樂節的主舞台。圖中是主角樂隊Beck的貝斯手平義行。平是一個金髮、有着健康膚色、在團隊中比較成熟和較多樂隊經驗的成員,他被稱為是「日本最Funky的貝斯手」,幾乎所有地下樂隊在Beck休團時都想招攬平,但平最後在主角小雄重組Beck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喜歡平雖然戲份不多,但仍能看見他對Beck的歸屬,即便當時所屬的地下樂隊能賣出二十萬張CD,但要重組Beck時他也馬上就回歸Beck。他在音樂路上從不停滯,Beck休團就加入下一隊合適自己的樂隊,也從不抱怨別人,明明不缺機會也願意與Beck的成員一起打苦工儲錢,因為Beck才是他自己想要追求的。沒有抱怨成員之間的不成熟、吵架、不和,反而在旁一直默默幫忙解決問題,給予成員可靠有用的建議。
當然,最重要是我本人自身真的好喜歡貝斯手喔!
貝斯和鼓是一隊樂隊最最最重要的!!!!
編輯巾:
去年12月準備詩觀活動的分享時,換上了我現在的桌布:哲學家維根斯坦擔任建築師的大宅。早在兩年前閱讀他的傳記,就被它落成的經過吸引,想着未來到奧地利旅行必須親眼遠觀一次。後來為活動製作幻燈片介紹維氏生平,將照片和King Crimson的〈I Talk to the Wind〉放在一起,再一次加深了我對它的仰慕。它表現了我不論在生活或創作上,都想達到的完全主義者美學:聖神、簡潔、每一個細節都有其存在原因。可惜大宅的主人(維根斯坦的姊姊)並不喜歡它,覺得它比起住所更像是一座神殿。看着桌布,我卻經常幻想能在裏面退隱靜修。
編輯信:
如圖所示,我好鐘意翻學。
當我給復文同儕看wallpaper時 ,他們都說這樣把時間表放在桌面不會壓力很大嗎?
我說:「中大學生標準吧。」(身邊的同學也基本上都是上課時間表)
心裏也不禁疑問:難道我才是異類?
編輯魚:
我每隔一陣子就會換一張壁紙。當時看完《言葉之庭》後,我毅然把Robert Pattinson換走,因為涼亭中的雪野百香里和秋月孝雄比起鎂光燈下的俊秀面孔更適合做一張「壁紙」。那二人總能即時把我帶回當初觀看這一幕的瞬間,我永遠記得孝雄對百香里說:「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永遠記得雪野恬靜的微笑牽動起湖面;永遠記得滴落在瓦磚上,彷彿永遠不會完結的雨聲。
【編輯閱讀札記】讀《刺鳥》——
我們都在裁種自己的荊棘樹
相傳刺鳥會耗盡一生尋找荊棘樹,臨終之時,將自己的身體扎向最長、最尖的棘剌上,流着血淚唱出餘音嫋嫋的歌聲,直至曲終命竭。
1977年,澳洲作家馬嘉露(Colleen McCullough)作家以此傳說為主題,寫下小說 《刺鳥》,講述Cleary家族三代人的愛情故事,當中以第二代Meggie和神父Ralph的愛恨糾纏為主軸,帶出不同角色如何執着地追求他們的「刺棘之痛」。
書中一眾角色一再經歷相同的煩惱:在欲望和現實中搖擺,掙扎求存。Meggie的母親Fiona曾受愛而不得的痛苦,在父母壓力下不情願地嫁給Paddy。她不敢反抗社會價值的約束,屈服於殘酷的現實,導致婚姻從一開始就建立在荒蕪之上。
Meggie目睹了這一切,從小懂得反抗的重要,所以當她和神父Ralph產生感情,為了讓禁忌之戀開苦結果,都不願退縮和啞忍。然而,Ralph的權欲勝過愛欲,即使他並非全心全意信教,只是因為家族傳承的原因獲得機會,都不肯為了戀情放棄晉升主教的際遇。對Meggie來說,她的長荊棘就是她的所愛之人。明知教會的禁忌,仍然勇往直前,衝向以上帝之名刺傷她的男子。
書中的男性與女性的追求截然不同,若說從Fiona到Meggie所展現的,是女子一代比一代更強烈的反抗,那麼Paddy和Ralph展現的,就是男性對命運難得一見的服從。Ralph從呱呱墜地之時,就註定要成為神父,他形容自己是一個器皿,必須裝滿與上帝有關的事。直至遇上Meggie,兩人擦出火花,才照亮自己心中的空虛。
Ralph在神性和人性的天秤之間遊走,他感嘆Meggie對他的感情是真實的,但自己卻只是「一堆陳腔濫調的代表。」即使如此,他仍不能擺脫神性的呼喚,漠視自己「人性」的一面,先拒絕了愛戀,再錯過育兒,最終落得鬱鬱而終的悲劇。若說荊棘是苦難的象徵,Ralph便是那主動尋找荊棘,任其刺穿胸膛的小鳥。
被宿命擺佈的痛苦貫穿整篇小說,書名提及的刺鳥傳說,預言了主角有如飛蛾撲火的執着和命運。眾人窮極一生追求渴望的權勢、宗教、真愛,卻終要付出代價。當Meggie與Ralph不顧一切地戀愛時,她理解對方重回教會的決定,但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她寫道:「鳥兒不停歌唱,渾然不覺死亡的陰影;但我們把刺插入胸膛時,卻十分清楚會發生甚麼事。」
除非能無欲無求,否則我們都會創造自己的荊棘樹,而且註定甘願為它承受痛楚。但對理想的熱情本身,都能讓人踏上追求幸福之路,不管結果是好是壞。或許當每個人都能唱着自己的歌,並相信那是世上最美好的歌聲,這樣已經足夠。
【作為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產物的
Lo-fi Hip Hop Radio】
不知各位讀者有沒有在工作或做課業時播放音樂電台的習慣?有的話,相信都會認得Youtube上的Lofi Girl(前身是ChilledCow)。這位Lo-fi Hip Hop Radio(低傳真嘻哈電台)上的女孩,總是在24小時無休止播放的電台,戴著耳機在桌子上舒適地學習,循環播放的畫面深入人心。
這位女孩早已化身成聽眾的「好戰友」,陪伴他們默默地埋頭苦幹,渡過無數寂靜的晚上。對很多人來說,這個24/7的電台,已經成為能安撫心靈的存在。可是,亦有研究者認為這樣的電台,是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的產物,是社會上其中一種剝削人民的工具。
2019年,流行音樂研究者Emma Winston和Laurence Saywood發表了學術文章〈Beats to Relax/Study To: Contradiction and Paradox in Lofi Hip Hop〉。他們認為,Lo-fi Hip Hop Radio其實是一個鞭策人們工作的工具。
隨著現代社會踏入晚期資本主義的階段,「24/7體制」的概念也在此時興起。「24/7體制」是指人們不再會受到時間空間的影響,而阻礙他們的工作進度。他們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工作,這樣公司和學校就更有理由給予他們更多的工作。
所以,Lo-fi Hip Hop Radio的存在是具功能性的:人們都因繁重的工作量失去工作以外的休息時間,陷入無盡的奔忙。電台這時就變成幫助他們專注地勞動的工具。24小時無間斷播放的音樂,令他們的工作時間無限制地增加。
研究者引用德勒茲(Gilles Deleuze)的「控制社會」(Society of Control)概念,來說明Lo-fi Hip Hop Radio的功能性。當工作時間的限制消失,休息與工作的界線逐漸被模糊,Lo-fi Hip Hop Radio的作用,就是讓人在這樣的社會中自我監管。不會停止的音樂,以及共同努力工作的陌生人,都可以是聽眾自我監督的一部分。
久而久之,Lo-fi Hip Hop Radio就成為了一種「無處不在的聆聽」的聽歌模式,即採用被動、不用專注的聆聽方式。所以這樣的情況會經常發生:Lo-fi Hip Hop Radio的聽眾被問及最喜歡的Lo-fi Hip Hop是哪一首,他們很可能會答不出歌名,又或者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因為聽眾使用它的慣性,都只是把它用作一種提高生產力的工具,而不是消閒活動,遑論觀賞Lofi Hip Hop音樂。在24/7體制下,音樂失去了它的「音樂性」。
音樂電台的減壓作用,正正反映了生活在晚期資本主義的困境。當你點進電台聊天室,看到有聽眾留言說因自己有很多課業未完成而感到痛苦時,隨後就有很多來自陌生人的鼓勵說話。你們互不相識,彼此勉勵,聊天室看似是一個出口,但同時也是構成壓力的一部分。難怪人們常說:想像世界的末日,容易過想像資本主義的末日。
【太宰治毀了別人一生的抄襲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出處】
這句金句除了聞名於文學世界,也是著名電影《花樣奇緣》(或譯《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中女主角松子反覆呢喃的台詞。無論你有沒有接觸文藝,想必都聽過以上據說是太宰治在《人間失格》的名言。不過,你又知不知道這串文字,其實並非出自《人間失格》,更不是源自太宰治之手呢?
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他是昭和初期的詩人——寺內壽太郎。
寺內的成長背景曲折破碎。他自父親於日俄戰爭逝世,便輾轉寄宿在不同親戚家裏。長大後,他獲伯父資助就讀慶應義塾大學的理財科,畢業後以書記工作為生。但他深感自己的才華無用武之地,不知不覺患上抑鬱。他數次離家出走,更於伊豆半島的天城山深處企圖自盡,幸好親戚及時發現並制止了他。
自殺未遂後,他開始邊換工作邊創作,用了四年時間完成詩集《遺書》,收錄了他的七至八篇詩作,當中包括被後世廣為傳頌的「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立志成為詩人的寺內帶着《遺書》回到東京,向當評論家的表兄山岸外史展示詩集。碰巧山岸是太宰治的好友,他閱畢《遺書》後,跟太宰治分享了「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句話。據山岸於《人間太宰治》所記,這位文豪聽到後忍不住驚歎道:「這真是個好句子。」
過了一陣子,太宰治用了這句話,當短篇小說〈二十世紀旗手〉的副標題,刊登在文學雜誌上。
身為太宰讀者的寺內壽太郎看見後悲憤交集。他不明白為何與表哥分享的作品會傳入太宰耳中,亦不明白詩作為何會被挪用為小說副標題,嚷鬧着要嚴厲斥責太宰治的抄襲行為。山岸外史這樣形容當時的寺內:「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說:『就像生命被人盜走了一樣』。」
太宰治得知此事後立即澄清,他以為這是山岸外史的作品。然而,這也無法治好寺內日益嚴重的抑鬱。他最後一次現身於大眾面前,是二戰結束後於品川車站內,從此完全消失匿跡。
或許我們無法得知寺內自那時之後去了哪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遺書》真的成了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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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國度是怎樣的?那會是一個能照顧全人類的歷史形態。但我們不必仔細定義它,因為這只是次要的枝節。重點是這個理想國度的人民。
他將會跟歷史之初的人類一樣,是一個徹底自由的人。他將超越歷史定律和形態的監工者,免於政治、經濟和精神上的枷鎖,站在一切法則之上。外在的形式都將粉碎,人類完全獲得解放。
權力、財富、名聲、婚姻——所有驅動力都將從人類生命消失。苶然疲役的人類,將解開一切情感的繩結。
他的靈魂能正確地審視生命,他的意志因此明亮。他的心只由一個願意填滿:從生命之書永遠消逝。然後意志將到達它的終點:絕對的死亡。」
——菲臘.米蘭特《救贖哲學》(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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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觀主義與環保
人生注定痛苦,但你還是要愛護環境】
漫畫《進擊的巨人》的角色薛克在故事提出「安樂死計劃」,認為只要設法令自己的種族無法生育,就能終結延續了世世代代的痛苦和仇恨。薛克認為他的人生注定無意義地痛苦,但仍毅然肩負為同族尋求救贖的重任,加上他的反生育主張,這些都令他有點像一位哲學悲觀主義者。然而,我們卻很難想像,現實中像叔本華、蕭沆或扎普菲這樣的悲觀主義哲學家,會視薛克為同道中人。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只有不帶目的地同情,才是真正的道德
薛克的問題,正正觸及到叔本華觀察到的「倫理的根本問題」:自我與無私之間的張力。叔本華認為兩者很難並存,原因牽涉他對世界和人類存在的理解。他相信世界是一個整合的意志(大楷Will),萬物存在就是分離的意志(小楷will)。每一個小意志都想保持存在,叔本華稱這願望為生存意志(will to live)。出於生存意志,人類以至萬物永遠都處於某種敵對關係。
Will並非全知全善的神,它只是驅動着世界運作的非理性動力。世界的存在本來是虛無的,滿足意志的欲望不會帶來甚麼,為它受苦也沒有意義。因此,世上可能的道德只有同情。單純且不帶目的的同情,是一切道德的根本。
失去了這個根基,一切的行為就只是出於自私的個人意志。薛克為了實現安樂死計劃,他認為事前犧牲別人的性命並無問題。故事中,不少角色都察覺到他談及別人之死時的冷漠,並對他這種視人為手段的處事態度嗤之以鼻。這時所謂為人類帶來救贖的理想,最終變得不過是薛克他個人意志的膨脹。
|慈悲到極致,就是禁欲
叔本華認為,生存意志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它永遠無法被滿足,追隨滿足自我欲望的生活方式,只是不斷地傷害自己,傷害他人。所以很自然地,最正確的處世之道,就是拒絕這個生存意志。
當同情者的修養達到極致,他很自然就會成為禁欲者,因為他不想為了滿足自己,傷害世上的一草一木。禁欲者不追求快樂(pleasure),他們不會為了快樂飲食,而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會生育。
這種生活方式具體而言,類近環保倡議者所說的「減少足跡」(footprint)。同情與禁欲,當然 不限於只對人類。事實上叔本華主張善待動物,他批判西方往往以人類為中心的道德哲學,正正顯示了他們的虛偽和愚蠢。如果說人類是獨特的,只是因為他們擁有了解世界存在真相的能力,但這不會令他們更為優越。
所以,一位稱職的悲觀主義者,自然會選擇愛護環境。但叔本華留意到,世上只有極少數的聖賢能成為禁欲者,因為這需要極大的智慧和毅力。所以叔本華給一般人的建議是,多點同情身邊的事物。不必考慮太多何謂正義或效率這些問題,每人多一分同情,世界已經能變得更美好(少痛苦)。
(後記)準備這篇文章時發現,網上早有討論指出薛克的人物設計,簡直就像叔本華的化身,但角色最後雖然始終相信自己的安樂死計劃是對的,但他開始想為了人生的一些片段,再活一次也許還是值得的,略有永劫回歸的色彩。如果薛克真有來生,他會否除了學會更同情身邊的人,還能與他的巨人能力更相襯地懂得愛護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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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天生懦弱的關係,我對所有的喜悅都摻雜著不祥的預感。」
——三島由紀夫《假面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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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腔文學熱誠,拿起筆才發現只有感情煩惱
《地的門》:香港失意「才子」的文學自畫像】
劉以鬯的妻子曾在訪談中表示,劉以鬯其實不常喝酒,角色醉酒的情節只靠想像寫成,可見小說雖然反映了社會和現代人的「內在真實」,但故事主人翁的墮落形象,卻並非作者的真實面貌。更諷刺的是,《酒徒》在報紙連載期間就已得到賞識,翌年即出版單行本,成為確立作者文學地位的代表作。作者的待遇,跟直到結局仍在沉溺的主角完全相反。
香港在六十年代,曾掀起過一場「意識流文學熱」,除了《酒徒》,《地的門》也是至今常被討論的困頓文人作品。作者崑南在香港土生土長,1961年完成作品時只有26歲,當時沒有出版社願意替他發表《地的門》,他只能自資出版。
《地的門》的主角葉文海是一位年輕的政府文員,對自己的「社畜」生活深感不滿,認為自己的文學理想遭到埋沒。但除了再三表示自己曾想成為文學家「當一名時代的鼓手」,書中卻幾乎沒有展開相關的討論,只在抒發自己的感情煩惱,像被交往對象的父母看不起,或是掙扎應否憧憬婚姻生活,等等。由於作品採用意識流敘事手法,讀者都能看見除了「想當一名時代的鼓手」這句口號,事實上佔據主角心思的,就只有前度、表妹、追求中的對象和異性的身體。
「地的門」的意象,首次出現在故事的中後段,當主角受不住誘惑到九龍寨城尋歡作樂,他形容這個地方像一個將他拉向沉淪的洞穴。性欲和社會的規範,就像一道寬闊廣大的「地之門」,將人們都拉離本來就很窄的「天之門」。小說以九頁空白頁開場,后羿的意象又穿插出現在主角的獨白之間,葉文海就像生於現代的后羿,充滿對抗世界的激情,但面對壓倒性的現實卻無能為力。
夢想成為「時代的鼓手」的主角,最終只是終日迷失在情欲的漩渦當中,這或許也是現實中不少青年的寫照。有趣的是,崑南完成《地的門》時跟葉文海一樣也是政府文員,《地的門》出版後,他曾擱筆不寫「文學」近十年之久,朋友談起這話題他只回應一句「文乜鬼學」。若非崑南在九十年代末再次活躍創作,並在2001年再版《地的門》,這部作品很可能就會變成鮮被談及的絕版書。
書寫一部「無法寫作文學」的文學,到底有何意義?尤其當《酒徒》和《地的門》都成為了兩位文學家最著名的作品,這不是很奇怪的現象嗎?也斯曾評論《地的門》「基本上是一個香港青年的故事」,而且崑南出版這本書前後的心路歷程,像與流行文化之間的拉扯,「本身就是一個香港的故事」。
近年,《地的門》已得到許多學院論者的注意,他們會從「文人處境」、「七十年代香港青年的身分認同」等角度剖析作品。假若受這些討論吸引而買書來讀,或許會感到失望,因為作品絕大部分都是所謂的「Emo情慾嘢」,作者所開拓的後續討論,都未曾在作品直接觸及。
作品2022年再版時,陳國球在序〈文以載心:讀崑南《地的門》〉中,列舉了一些崑南青年時期發表的「大論述」文章,當中包括〈呼喚新時代〉、〈建立文化真正的力量〉、〈香港青年之苦悶結癥及其解決之道〉等。相比這些論述文章,《地的門》這幅揭露自我軟弱一面的文學自畫像,最後反而更能經起時間的考驗,至今仍在刺激年青讀者的思維。陳國球在序的尾聲,引用《文心雕龍》的「文果載心,余心有寄」作結,可謂一語點出了小說的價值。
編輯閱讀札記|《蒙馬特遺書》:死亡是為了實踐藝術
1995年6月,臺灣同志文學作家邱妙津於巴黎寓所自殺,她在離世前三個月寫下遺作《蒙馬特遺書》,書中令人窒息的文字,還有其中流露的熾烈情感,令作品後來受到臺灣同志群體的推崇。
《蒙》的主角是留學法國的臺灣學生Zoë,小說以她和前度「絮」共同撫養的兔子死去為起點,這件事令她想起絮離開所帶來的無盡痛苦和折磨,於是決定寫下寄給絮的遺書。Zoë寫的二十封遺書承載有關她對絮、親友和其他情感關係的思緒,同時散發她正在逐步邁向死亡的氣息。
雖然敘事者在小說開首表明,讀者可由任何一書讀起,因為它們沒有必然的連貫,可是我認為順序看,更能感受Zoë在書寫過程對絮日漸強烈的愛意,甚至將這份愛意推到極致,把自己「獻祭」給絮。
Zoë於〈第九書〉提到作家尤瑟娜(Marguerite Yourcenar)在《阿德里安回憶錄》所描寫的希臘少年安提諾斯,年輕的他因為對愛情的理想,為淫蕩的羅馬皇帝阿德里安殉死在河底,由此實踐他對皇帝永恆之愛的許諾。Zoë被這種追求極致的愛感動,並產生了「獻祭」的想法。
Zoë在書信中討論了自己的愛情觀。她提到當馬庫色(Herbert Marcuse)在《愛欲與文明》中所指的「愛欲」,只是指性欲的「量的擴張」和「質的提高」,她的愛欲就是源於對永恆愛情的渴望。她期盼和絮的愛能夠超越時間和空間,甚至超越生死。為了感情的永恆,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絮。
Zoë的想法在主流社會看來,也許是過於衝動,甚至不切實際,但我在閱讀此書的過程中,能感受到深切的反省歷程。藉着書寫,Zoë更清晰地找到自己理想中所追求的愛情,即使她仍痛恨不忠的絮沾污她的純真,但隨着她越寫下去,她對絮的愛已經超越肉眼所能看見的,甚至超越靈魂。面對這樣的感情,Zoë認為死亡就是最好的選擇,將愛意昇華至另一層次,讓她對絮的愛連同文字形成一套藝術品。
很多書評會將《蒙馬特遺書》看成邱妙津的自傳,但我不敢如此妄下判斷。但將自己「獻祭」給愛情的Zoë,令我聯想到邱妙津對文學和那個年代的同志對愛情至死不渝的奉獻。從書中的文字,我能感受到,Zoë和邱妙津對於生命都有一種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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